歪打正着 01
试水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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郭得友是捞漂子的，那天下河居然捞出个活人来。
那是个深夜，下大雨，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湿漉漉的冷意。其实下水的时候他也不确定人是死了还是活着，把人拖上岸的时候竟然还有气儿。那人的头发湿漉漉地卷成一团，盖住了眼睛，加之雾深夜浓，是以看不清面容。
捞上来个活人怎么办，郭得友的师傅郭淳可没教过他。郭得友一时间犯了愁：这人是活的，总不好扔到停尸处，可带回家——不成不成，免不了又要被师傅指着鼻子骂他惹麻烦。
这郭得友也是个奇人，犹豫了一会儿，一拍脑门，把人往藏翠楼扛了过去。
郭老二郭得友，江湖人称小河神，为人称道的不止是他的水性，还有远近闻名的一副好皮囊。义庄的人们常叹着气说他“站没站相，坐没坐相”，端的是可惜了这月白风清的一张脸：好似打出生以来他就不会正经站着，走路也从来吊儿郎当、晃晃悠悠。远远看着好像谁家不学无术、招猫递狗的混混，随时都能叼起一根烟，冲你喷上两口的那种。一张嘴总是歪歪地挂着，流出一抹坏笑，却是恰到好处的耍帅，一副成胸在竹又不正不经的样子。逢人说话，真真假假，含混不清，兼之挑眉瞪眼，轻浮之气备显。待得你生气了，他又眼睛一弯，冲你真诚一笑，撒娇耍赖，任是天王老子对着他都没了脾气。偏他这个长相，又这副脾性，竟把五街三巷的女儿家迷得晕头转向。他的口头禅是“凡事不问对错，只看心情。”光这话一出，就能气死个人。
总而言之，他郭得友盖儿不吝，唯一有所畏惧的恐怕就是他师傅老河神郭淳了。郭淳是个酒徒赌棍，有个交好的酒友，人称老神婆，老神婆相貌不敢恭维，口眼歪斜，整日价神神叨叨，要不是附近的人们了解，把她误当做老神棍也说不定。就是这么个人，偏生了个相貌极好的女儿家，姓顾名影。顾影的长相挑不出错处，脑子却不大好用，一门心思扑在小河神身上。打小便跟在郭得友的身后“郭二哥，郭二哥”地唤，一片心意那是十里八乡的人都晓得了。近水楼台先得月，有顾影这么个小神婆在前，让其他暗慕小河神的姑娘家不得不避而远之，也硬生生断了我们小河神的桃花运。
话说这天是祭河大典，从捞尸队的兄弟抓王八碰到个漂子，不，从小神婆慌慌张张来院里找他，郭得友就隐约觉得自己今天要倒霉。
怎么讲，凡事搭上个小神婆，必然难办。
这不，他打点好行装刚要下水，就听边上一顿熙熙攘攘，只听得一句中气十足的喊声，“郭得友！你给我过来！”
郭得友眼珠一转，这人的身份便猜的八九不离十。可不就是昨天从水里拖上来的小冤家么！
郭得友心知不妙，赶紧一个猛子扎进水里。
今天这漂子，可有点不对劲。
漕运商会的大少爷丁卯，此时正气冲冲地梗着脖子往河里瞅。早上起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脂粉堆里，这一惊非同小可。想他从小在商会里，不说娇生惯养，也是含着金勺长大，哪里受过这样的委屈？直想到现在，饭也没吃，真是又羞又气，发誓要把这个始作俑者提溜出来，说道说道。
待得郭得友冒出头来，把那漂子也带上了岸，他却愣住了。旁人还没怎样，丁卯却紧咬牙关、如临大敌，只觉指尖到头发丝无一处不在发抖。他呆呆地退了两步，眼睛眨啊眨的，不可置信地喊了出来，“爸？爸！”
这捞出来的漂子，不是别人，正是漕运商会的会长——丁义秋。
丁卯转过头，怒视这个离他最近的人，那人薄薄的嘴唇上还挂着清亮的水珠，衣服也没来得及穿上，阳光照射下颀长的身材好像古希腊雕像那样光洁完美。
“郭、得、友。”丁卯咬紧牙关，泪水在眼眶里打转，强忍着不让它掉下来，他一个字一个字说得无比清晰，“我爸是不是你杀的？”
……
郭得友顿时觉得一个头两个大。
Tbc.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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